巴菲特：对话六所商学院学生2009
来自Emory 大学Goizueta 商学院等六所商学院的学生前来奥马哈拜访巴菲特并参与问答环节。我尽可能根据
回忆和其他学生的笔记去重现所听到的对话。我不能保证记录完全准确，但我将尽力保留神韵。
巴菲特：你们听说今年的华尔街圣诞庆典都取消了吗？他们甚至找不出三个聪明人和一个处女…
市场有时效率很低，而现在就是其中之一。现在有很多投资机会。
Kansas 大学：伯克希尔投资了几家保险公司，你会进入健康险业务吗？
巴菲特：不会。健康险业务非常依赖国家政策，这是一个艰难的行业，竞争很激烈。从商业的角度，我不怎
么看好它，我不喜欢高贷款损失率的保单。话虽如此，但如果健康险业务被低估，我还是愿意买进。
保险是一个很有趣的行业。你知道，我们为MikeTyson 承保了两年的人寿保险。我希望在保单中增加一条免
赔条款，就是假如泰森被女性枪杀，我们将不予赔付。不过，他们没有同意。
South Dakota 大学：你最近投资了高盛和通用电气，现在是买进金融板块的时机吗？
巴菲特：除非你理解这个行业，否则不管什么行业你都不应该买进。不过我相信，现在在金融业中有很好的
价值和很大的机会，因为现在金融业正遭受冷落。该不该买进不是看行业，而是看公司是否被低估。
你们知道如何评估公司的价值，预测未来的现金流折现值，然后在留足安全边际的前提下买进，预期的利润
要大于当前的利润。
不受追捧的东西总是值得去研究的。
假如我现在刚从学校毕业，我会先去研究一下。
Creighton 大学：风险因素在你的投资决策中有何影响？你向新兴市场投资吗？
巴菲特：总的来说，因为我需要投资的金额很大，所以我对新兴市场不怎么感冒。
风险不等于β系数，风险来自于你对某件事理解不透彻，而不是因为β系数。
在我得到一个点子的时候，我通常使用十个过滤器来筛选。最重要的一点是，我是否能够理解这个业务，并
理解其不利的影响。我很少有损失达到净值的1%的时候。我可能是风险厌恶者，但是我不是行动厌恶者。
B 夫人花了16 年积攒了500 美元，创办了内布拉斯加家具商场。IBM 的老汤姆·沃森(Tom Watson Sr)说，
我不是天才。但我在某些领域很聪明，而且我就待在这些地方。
我只在我有自信的市场投资。当我在1983 年买进
内布拉斯加家具商场的时候，B 夫人只接受现金而不愿意要伯克希尔的股票。为什么呢？因为她不理解股票的价
棒。
当我进行投资的时候，我不在意股价会不会从10 美元变成2 美元，我在意的是企业价值会不会从10 美元变
成2 美元。
要避免上杠杆。我很早就下了决定，我绝不会使负债超过我的净值的25%
，除了在刚起步的时候，我从来没
有超过这个值。
我喜欢在有利的条件下下注。我总是试图让赔率对我有利。
当我去拉斯维加斯的时候，我不会花5 美元去玩
21 点。假如有人走进我的房间白送我5 美元，那倒不错。我喜欢胜率更高一些的游戏。
Emory 大学：你对价值是怎么看的？
巴菲特：价值的公式是公元前600 年一位名叫伊索的人传下的：一鸟在手胜过二鸟在林。投资就是用一只在
手的鸟，来换取树林里的两只或更多的鸟。
关键是，专注于你喜欢的树林，弄明白得到林中鸟要花多长时间。当
利率是20%的时候，你就得立即抓到林中鸟。当利率是1%的时候，你10 年后抓鸟也无妨。要思考资产最终会产
出什么。
要专注于资产本身，而不是什么β系数。
我真的不关心波动性，股价对我来说不重要。股价波动正好给我机会以划算的价格买进。就算他们让纽交所
休市5 年，我也不在乎。我更关心业务本身而不是事件。
我关心公司的产品是否有价格弹性(提价能力)，以及公司
能不能获得更多的市场份额
，人们喝可乐是不是更多了。
20 年前，我以每英亩600 美元的价格从FDIC 处拍卖了一座农场(巴菲特买了500 亩农场给大儿子耕种)。我
现在对农业依然一无所知，但是我的儿子懂。我问他，买种耕作以及收获玉米的生产成本是多少，每英亩的产出
是多少，预期的玉米价格是多少。在20 年里，我一直都没得到过这个农场的报价。
假如我来教授商学院，我只会开设两门课程。
第一门当然是如何评估企业价值的投资课程。第二门课程是如
何看待股市以及如何应对波动。
股市是很有趣的。没有人强迫你行动，而且一直都有一群傻瓜在给公司定价，所
以你的胜率很高。我希望市场像一个狂躁抑郁的醉鬼。
Penn 大学：你为什么投资哈雷·戴维森呢？(哈雷向BRK 定向发行5 年期3 亿美元优先债，年利率15%)
巴菲特：我喜欢它那15%的年利率。相比其他信贷，不管是相对还是绝对而言，15%的利率都极具吸引力。
而且我们必须要在投资组合中配置一定量的债务组合。最近政府为一些公司提供担保，但不是所有的公司都能够
得到。流动性是紧张还是富裕，不是取决于公司的信贷质量，而是取决于能否得到政府的救助。一些金融公司在
获取资金方面存在问题，但在受顾客欢迎方面没有问题。
任何一个能够让顾客把公司的名称纹在自己身上的公司，都具有非常强大的品牌
。对于这类投资，我不得不
考虑到它们无法偿还债务的可能性。
假如它们债务违约，我会想拥有这家公司吗？
哈雷戴维森的股票不会一文不
值。企业债券市场的风险溢价从极低的水平迅速攀升到极高的水平(定价暴跌)。现在的债券市场完全失控。另一方
面，政府债券定价过高，政府债券中出现泡沫。现在的国债实际上是负利率。
我没想到居然会看到这样的情况。过去投资美国10 年期国债，居然回报率低的还不如直接把钱塞在床垫子下
面。做多企业债券并做空10 年期国债，一直以来都是个好主意。
而聪明人因为这么做，现在却濒临破产了(企债
暴跌国债暴涨)，因为即使你判断正确，你也需要有能力抗住这种暴跌。我总是做最坏的打算
。如果核弹爆炸，或
者美联储主席伯南克带着帕丽斯·希尔顿(Paris Hilton 希尔顿集团继承人，演员)私奔去了南美，我会怎么办。
Texas 大学：你觉得美国的强权已经发生改变了吗？
巴菲特：
你可以做空美元，但是我绝不会做空美国的国运。
美国的体制使得这个国家能够比其他国家更多地
释放人类的潜能，从1776 年起，美国的体制就和其他国家不一样了。美国人不是最聪明的，我们的资源也不是最
多的，但不一样的美国体系却充分释放了人类的潜能。
今天，我们拥有相同的体制，拥有相似的智力。我也曾做空过美元和美股，但美国长期必将胜出。虽然我们
会经过各种崎岖的道路，但是我们有法制、平等的机会，以及贤能的政府。我们有市场体系，人们投入精力和想
象力创造出大众欢迎的产品。我们的潜力远远未完全开发出。
Kansas 大学：我知道你是很厉害的桥牌玩家，你认为桥牌和投资有关联吗？两者之间存在相通性吗？
义。过去并不能决定未来，但你可以从这些经历中吸取教训。
我认为桥牌中的合伙关系是人生的重要课程。假如我要去打仗，我会希望有最好的搭档。我曾经和一位世界
冠军搭档，对抗我的姐姐和姐夫，但我们输了，所以我吃下了计分纸。
South Dakota 大学：你对衍生品怎么看，你认为衍生品是如何影响全球市场的？
巴菲特：在2002 年的致股东信中，我称衍生品为"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衍生品是一种保险产品，其结算时间
很长，比如说100 年，这和股票可以在3 天内结算形成鲜明的对比。这种系统会导致公司积累巨额的保险赔付。
在2008 年9 月AIG 打电话给我，告诉我它们的信用评级要被降级了，可能会被要求更高的保证金。AIG 是一家
有几十年历史的公司，在48 小时内就被衍生品摧毁了。
使用衍生品，你就暴露在交易对手面前，因此你的命运就握在别人手里。这样的赔付慢慢会积累到几十亿美
元，假如一家保险公司倒下，整个系统也会连锁倒下。衍生品本身不是邪恶的，我们需要正确地使用它们。对于
金融系统来说，衍生品简直就是耗子药。虽然伯克希尔持有很多衍生品，不过我们总是持有大量现金以防万一。
Creighton 大学：你对刺激计划怎么看？你宁愿看到政府减税还是削减开支呢？
巴菲特：我们显然遭遇了重大问题，不过我们能够解决问题。有人也许认为刺激计划能够立即对经济产生影
响，不过当前的提案是不会有快速效果的。当处理这种情况时，我们不能只做一件事，我们要不断地问自己，下
一个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我们已经动用了货币政策，而且对所有的一切都提供了保证。这是标准的凯恩斯处
方。减税在短期内对各人的好处各不相同。减税就相当于是，大家不用为政府开支买单，而且政府还会寄给你
钱，不过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最后，你应该买进就连白痴也能管理好的公司的股票，因为有时候真的会有白痴
登上宝座的。你知道，美国政府也是一样。
Emory 大学：你今天的观点和20 年前有何不同？你预期的2030 年最大的变化将是什么？
巴菲特：我在年轻时学习到的投资基础理论，到今天也没有改变。我很幸运，在19 岁时读了《聪明投资
者》，学到了投资概念和投资决策的结构。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学会了不同的应用方法，我学到了能力圈之外的东
都是我的好朋友，而且在买进企业的过程中我还不断交到好朋友。我不想买游艇或豪宅。我已经活到了平均寿
命，活一天赚一天了。不过年龄并不会影响我从事投资工作，和高尔夫球手Arnold Palmer 不一样，他老了可就
不能再打球了。
Penn 大学：你对普通美国人有何建议呢？
巴菲特：给可能失业的人提建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父亲在1931 年8 月13 日去上班时，发现他工作的
银行倒闭了，他所有的钱都存在这家银行里，自然都打了水漂。他没有工作，没有钱，还有两个孩子。所以，你
们要尽可能做好准备，不要负债。疾病会带来悲痛，信用卡债务比疾病更可怕。信用卡是毒药。假如你挣1 美
元，花95 美分而不是1.05 美元，你就一直能够立于不败之地，而欠了债，再爬起来就不那么容易了。
假如你想一路顺风，你就要在做事情之前事先动动脑子。在事情进展顺利的时候，人们不一定喜欢听建议。
人们冒着失去自己一切的风险，去追求自己没有的或者根本并不需要的东西。查理曾说，"问题不在于如何变富，
而在于如何保持理智。"
Texas 大学：美国面对的最大的挑战是什么？
巴菲特：最大的问题可能是大规模恐怖袭击。总有人不适应社会，想伤害其他人。1945 年，我们发明了核武
器，这改变了一切。不过人类的动物本性没有改变，我们仍然有一定比例的人精神失常。问题在于这些人的知
识、资源和交付能力。这种敌对意识的传染病的威力巨大。今天信息传播更快。政府、个人还有团体无法保证
100%安全。假如我有办法，我愿意把所有的钱都投进去。坐在这里的每个人都中了我所说的卵巢彩票，我们生逢
其时，非常幸运。我们人类中最幸运的1%。
Kansas 大学：在次级债危机中，美国财长保尔森犯了什么错误？
巴菲特：Hank Paulson 是一个伟大的人，也是一位很好的朋友。他在市场方面非常聪明，但是在政治方面就
没那么聪明了。我很同情他。他不是总指挥，他得和至少535 个动机各异的人(国会议员)周旋。整个局势发展得非
常快，超出所有人的想象。第一个TARP(问题资产援助计划)被否决，改变了市场形势。所有的变量都会互相影
同意。担任公务员的人难免会遭遇不公正的攻击、批评和挑剔。我当一次事后诸葛亮，让雷曼兄弟破产可能不是
正确的决定，但在当时很难判断。这导致了信任危机，随后货币市场基金崩溃了。当人们开始担心货币市场的资
金问题时，这就是个大问题。当时人们想得到政府的定心丸，但这很容易重回老路。当人们认为花旗或雷曼是纸
牌搭成的房子时……信任也就不复存在了。就好像诺亚在洪水到来之前建造方舟。你能想象大家对他的反应吗？
South Dakota 大学：你对美国的贸易逆差有何看法？
巴菲特：在2009 年8 月我和奥巴马有过一次谈话，我说，"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经济会
很糟糕，所以你肯定会当选。坏消息是，在你就职的时候，经济会更糟糕。"奥巴马问道，"现在重新选举是不是有
点来不及了？"贸易逆差摆在那里，它会导致问题，而且可能使局势恶化。不过，在我们解决最大的问题之前，要
把所有的其他问题放在一边。
我们创办了主权财富基金，采购的产品和服务比世界上其他任何国家都多。油价下跌有助于降低贸易赤字，
但是在每个人都感觉好起来之前，局势不会好转。每天我们买进的产品和服务超过出口20 亿美元。我们用美元向
出口国付款。贸易赤字使美国背上了债务。有时候，我们有点虚伪。例如，三年前，中国想买Unocal 公司(一家
小型石油公司)，国会谴责中国用我们付给他们的美元来收购这家石油公司。这有点虚伪。
贸易逆差产生了一种情况，我们向别人开了支票，而当别人想要使用这些支票的时候，我们感到不安。1980
年代，日本买了洛克菲勒中心。难道日本人会把楼拆了搬回日本吗，那么为什么不开心呢？在核武器时代，煽动
仇恨是不好的，这就是美国资产被别人收购的问题所在。在我们解决当前问题的时候，贸易赤字仍将大幅增加。
Creighton 大学：你为什么选择这样的生活？
巴菲特：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为什么这么节俭？你买不到健康，也买不到爱。我可以参加任何一家我想参
加的高尔夫俱乐部。我是奥古斯塔国家残疾人俱乐部的最高会员。比起去世界上最豪华的高尔夫球场，我宁愿在
这里跟我喜欢的人打球。我可以做任何我喜欢做的事情，我喜欢什么就买什么。我对汽车不感兴趣，
我的目标不
是叫别人嫉妒，不要把生活成本和生活标准混为一谈。
说，"他藏在阁楼里"。
我估计我每年的生活费要10 万美元，除了我的飞机每年要花100-150 万美元。我喜欢这架飞机，飞机使我
的生活更美好。我的电脑和飞机大大改变了我的生活，假如要我放弃其中的一个，我都不知道该如何选择。假如
我拿出30 亿美元的伯克希尔股票，我可以雇3 万个画家，每人每年10 万美元薪水，专门负责给我画肖像。我可
以雇5 万个人，每人每年6 万美元薪水，腰上围块布扮埃及人，搬运石头给我造一座巴菲特金字塔。不过这可不
是我要的生活。
我认为我应该给我的孩子足够的帮助，让他们可以做任何事情，但不要太多，让他们无事可做。
Penn 大学：你对好银行、烂银行怎么看？
巴菲特：这很难做到，但是假如做到了，就能起到很大的效果。用"整合银行"的方法来处理烂银行，有很多过
去的问题有待清理。在美国有七千家银行，状况各异，所以很难对其全面改革。他们正在努力解决的最大问题是
如何给整合银行定价。有一些聪明、正直的人正在努力地试图解决问题。
Emory 大学：你对自己宽松的日程表很自豪。你是否认为美国企业的日程安排过密，太繁琐了？
巴菲特：(展示他的空白日程表)，比尔·盖茨的日程安排太密了。
我很幸运，我可以对任何事情说不
，因为没有
什么组织可以用经济压力来迫使我就范。很多CEO 要参加很多仪式，这是他们工作的一部分。我宁可送报纸，也
不愿意当通用电气的CEO。他们的事情太多了，真是痛苦。不要误解了我的意思。对我来说是痛苦，而那些CEO
却很擅长对付这些。我猜想，财富500 强企业的CEO，就算给他们降薪50%，他们也干得很高兴。
伯克希尔旗下大约有76 位CEO，他们无需面对银行家和律师。在伯克希尔，我们从来不召集CEO 开会。我
们没有演讲会，也没有委员会。这样他们可以变得更有效率。假如让他们专心做喜欢的事情，他们能做得更好。
Kansas 大学：成功经理人的三个特点是什么？
巴菲特：
激情是我在经理人身上最看重的东西。智商反而不是真的那么重要。他们需要能够很好的跟其他人
合作，并有能力让别人做你派发给他们的任务。我认为这三个特点是：聪明(intelligence)、勤奋(energy)和正直
(integrity)。如果他不正直，那既聪明又勤奋的经理人会害死你的，你得到的是一个努力工作的骗子。假如一个人
看你选出的两个人的品质(一个做多，一个做空)。其实，这些品质你自己也都有。
这就像婚姻一样。假如你想要一
个能够持久的婚姻，那就该找一个期望值比较低的人结婚。不要记仇，记仇不能为你建立组织、组建家庭等等。
我从来没有和查理拌过嘴。
当我接管所罗门的时候，我要挑选最优秀的人来执掌它。我面试了12 个人，每人面试15 分钟，我问我自
己，"
我愿意跟谁待在一个散兵坑呢？
"我从来不看成绩或者毕业院校。当我选中Deryck Maughan 的时候，他压
根没有问过报酬或期权或保险之类的问题，他直接就去上班了。
习惯的枷锁，开始的时候，它轻的难以察觉，直到后来，却重的无法摆脱。
至于选人方面，你们要想想在生
活中应该怎样培养自己的习惯，才能使我选择你？
